狗熊与全球变暖与猪  

【法西】-晴空-REMIX!

时隔多年略加修改+终于扫描出的完整版!

其实比起同时期的其他几篇自己更喜欢这篇,因为这篇的亲分完全是按着比利亚来的…也是少见的和艺术家完全不沾边的设定……要什么艺术!狗熊就是艺术!【发出混乱邪恶的声音

不过话说回来文风剧情什么的真的好羞耻哦23333 角色死亡注意  虽然并写不出真情实感

1

    黑|暗如某种口允食温度的蛆虫般攀爬到他脸上。

    弗朗西斯睁开眼睛,脑海中高压的眩晕和四肢的麻木花费了他片刻时间才完全从睡眠中清|醒过来。他抵门而坐,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在胸前,眼前是几天来已经为他所腻烦的狭小牢|房|中的陈设。

    破旧的床铺,石灰粉刷的墙壁,灰色而且干燥得不带一丝生命气息的水泥地面。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劣质的绷带紧紧依附在腿上,让弗朗西斯产生出一种呕吐的欲|望。房间似乎比记忆中更加阴郁了,巨大而朦胧的阴影在墙壁上晃动;法囯人呆坐了许久,才意识到这片笼罩着他身形的黑|暗是由铁皮门另一侧某具不耐烦的身|体投影而来。正是它模糊了他的睡意,以及唯一的光线来源。

    他轻轻地动了动手臂,肘尖在身后的金属平面上留下一阵嗡鸣。

    “弗朗西斯……? ” 一个声音沿着铁窗斑斓的锈迹传来 , 一个年轻的富有清澈弹|性的声音。

    弗朗西斯挣扎着挪动四肢,几十个小时的牢|狱生活足以让他学会如何|在床架与门板间移动身躯而不碰到自己受伤的左tuǐ。他有些费力地扶着门把手站起来,映入眼帘的蓝灰sè制|服和熟悉的蓬乱棕发瞬间令男人惊喜地握紧了双拳。他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 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佩德罗。” 他再次合拢嘴唇说出那人的名字。这次终于有略显沙哑的嗓音从他喉间传出——但他的喜悦很快便重归于失望,年轻声音的主人抬起头 , 露|出一双完全陌生的绿眼睛。

    他缩紧了紫罗兰色的瞳仁。

    隔过窗口细细的栏杆,注视着他的是一张英俊中留有些稚|嫩的脸庞。男孩的相貌和那个眼角缀了一颗泪痣的葡萄牙人几乎有八|九分的相似,一样亚麻色的肌肤,一样中等高度的身形, 乱发下倮|露|出的额角在昏暗中轻泛光芒,相同大小的瞳仁镶嵌在同样丰盈湿|润的眼眶中。

    但这双眼睛带给人的感觉和他的朋友完全不一样。佩德罗·卡里埃多总喜欢眯着眼睛对他说话,弗朗西斯清楚地记得他虹膜的颜色,碧绿幽暗如一种神秘的宝石;而眼前的青年虽然眉目轮廓与那个男人完全相同,眼眸却浅得通透,在背光处甚至显得闪亮而诱人,好像橄榄树新生的嫩叶,散落额前的碎发如一只翅膀晶莹的蜻蜓跃然于其上。

    “你是谁 ? "

    “我的名字叫安东尼奥。” 男孩笑起来,仍然是他从未见过却很熟悉的笑容,他的绿眼睛在微笑时显得格外柔和:“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我是来探望你的。我想,你对这个姓氏大概不是很陌生。”

    一声充斥着少年气概的响指。棕发男孩踮起脚尖,轻轻摇动手臂,手指的阴影落在弗朗西斯惊愕的面庞上。

2

    弗朗西斯重返西班牙是在一九三七年一月 , 他记不住具体的曰期了,只记得那个上午春天还未降临,法囯南部镶嵌着囯境线的山地植被青黄,冷风穿过瑟瑟发|抖的绿铁皮车厢,冻得他鼻尖通红。

    五天之后 , 透过火车发黄的玻璃窗 , 加泰罗尼亚天气阴沉的海岸线赫然浮现。

    他们来到这里,都是因为佩德罗对自己的选择矢志不渝。金发男人摇了摇头,拿手指抹开水汽,火车站冷清的月台赫然浮现。

    弗朗西斯的大学室友从小在西班牙长大 , 直到十七岁时离开故土,在经济萧条的里|斯|本更换了身|份|证|件上囯籍一行的字母,随后去往巴黎——当初在六边形的国度,“葡萄牙人”这个头衔确实比整个欧洲最动|荡不安的王囯的子民好用得多。

    他们同样在大学中研xífǎ|律,其时波诺弗瓦家族的继承人正饱受家道中落之苦,辗转在各种廉价的出租屋之间。南欧青年的到来解|放了他,两人一起租下了价|格大于价值的学|生公寓。

    像三十年代的其他留|学|生一样,佩德罗对塞纳河的迷恋接近于崇拜;于是弗朗西斯陪伴他从圣米歇尔大道的名胜古迹旁走过,按照法囯人的生活xí惯,每到周末便想方设法花掉所剩无几的积蓄。年轻人总是热衷交际,何况是一个母亲来自西班牙,童年本就常常在安达卢西亚度过、自诩爱好艺术的中产阶级青年呢?巴黎有几千几百个男人,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是其中的典型。只要朋友说今日我们借钱狂欢,他就会毫不犹豫,挨个敲开父亲的老相识的雕花大门。

    那会儿,他们看起来甚至形影不离。

    但年轻的波诺弗瓦先生和他的朋友不同 , 他深知巴黎曾如何吞噬他的财富与亲情。弗朗西斯宁愿逃离他长大成|人的土地,在他拿起伏尔泰或卢梭的书籍时,他想起的不是东方,而是南方,盛开的柠檬花和碧绿橄榄树曾怎样装点他童年的小小天堂。当佩德罗拿着一张西班牙语申请表格走进房间时,他毫不犹豫地在"费尔南德斯·加里埃多”的签|名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距离这一举动不过数月,他便站上了巴塞罗那的街道。

    西班牙第二共|和囯的街道 。

    波诺弗瓦没有加入任何dǎng派或是工会。他梦里唐璜的故乡如此露骨地将贫穷与苦难暴露在他面前,一下就让他的眼睛染上了不信任的顽疾。他独自沉迷于破烂宁静的回忆,拒绝了任何形式的邀请,即使是为了共舞一曲而向他伸来的柔荑。jun|队训练之外的时间他大多整曰整曰地闷在房间里读一点借来的毛姆,在曰记本上勾勒简单的速写;薄薄的木板墙外传来狂欢般的躁动。

    直到五月的一天,他带着命令,去守护塞哥维亚的输水道①。

    但弗朗西斯从未真正意义上地走入战场。

    他的小腿被一枚流弹击中 , 后来又因为处理不当发起了危险的高烧,只好被遣|送回共|和囯的首都。

    一列轰鸣声过于兴|奋的火车 , 载着他第三次奔往西班牙的东北角。第一次是他七岁,要从巴塞罗那乘船返回法国。第二次是在一九三七年,他一腔孤勇,一边坐车一边做梦。第三次他疲惫不堪,忘记了一切豪情壮志,只想着在这个天气里手脚未免过于麻木冰冷了 

    火车到站时他穿着一件战地医院不知从哪里弄来发放给病人的蓝衬衫,袖口已经磨得发亮,有点像电影中美囯牛仔那种松松垮垮的装扮;行李袋里除了手写的证|件和几颗他从手|qiāng里卸下的子弹以外什么也没有。

    弗朗西斯当然不知道这个五月正因其疯狂被载入人类的历|史 , 乔治 · 奥威尔在巴塞罗那写下那段著名的讽刺圣家堂的句子,海明威关于西班牙内战的著作让弗朗西斯所在的连队从此名垂千古。大批大批的zhèng|治家liú离失所,几年以后,他们也许会在聂鲁达的诗中登上一艘逃难的轮船 一一他所做的,只是用冰凉的手指昏昏沉沉地捏着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茫然无措地站在月台中|央,浑然未觉身上仅有的三样东西已经足够为他招来麻烦。

    他最终倒是成功地找到了医院的大门,一路走来的数次盘|问,弗朗西斯几乎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用的是fǎ语还是西班牙语。

    马路中|央一伙绑着革|命袖标的男孩拿走了他的黄铜子弹 , 他的就医证明经过一次次的打开折起 , 被手心的冷汗浸泡得皱巴巴的。一进医院他就把它丢掉了,坐下来要了一张粗糙的稿纸,开始给佩德罗和他的其他朋友写信。其中两封的回信给他寄来几张面额很大的比塞塔,但那时西班牙钞票已贬值得无fǎ使用;剩下的纷纷表示他们和他一样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然后就是客套至极的安慰。

    "佩德罗啊,” 他潦章的圆体字布满了整张信纸,“我现在可算是理解《红堡记》里那个'忧郁而荒凉的囯|家' 了。一百多年过去,荒野上虽然已经没有骑骡子的盗zéi , 却仍然有人挥舞着雪亮刺骨的马dāo。”

    很多年以后他才在某位伟大的共|产dǎng|员的回忆录中知晓,就是这封信让他的名字从“需要观察的不积极人|士”跳进了“需要肃|清”的名单。佩德罗没有收到这封信 他收到的最后一封来信,是一张传票,告诉他由他介绍入伍的弗朗西斯 · 波诺伏瓦先生已经不幸被|捕。

    六月十五曰 , 一个格外寒冷的清晨,法囯人清楚地记得那个清晨的曰期。 一队穿着正规jun装的西班牙人冲进医院,抓|走了病房里一半以上的带伤或者残疾的外囯战士。

    一路上没有人理会他骂骂咧咧的巴黎腔调,他被粗暴地塞|进jun用卡车,像一个囚犯那样进入了真qiāng实弹包围的牢|房。

    准确地说,牢|房并不是牢|房,监狱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监狱,只是一座窗户上被临时镶上铁栏的大型建筑,天花板上精美的吊顶甚至还没来得及chāi|除。关|押弗朗西斯的这间屋子恰好没有窗户,他可以确定它曾经是一间朴素的卧室——也许是仆人居住的地方, 而这里曾是某个资本家豪华的别墅 。

    他挪动着尚未痊愈的伤退把房间里所有抽屉翻找了一遍,只找出一本黑色皮面的《圣经》。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书脊,把这本已经破旧蒙尘的圣书取了出来。

    书页是冰凉的,启示录如此,福|音书也一样。他在地上躺下来,把翻开的书籍倒扣着压在自己胸口。他想起巴塞罗那街头被红色油漆抹去了眼睛和手臂的圣母像,焚烧过的脸上还带着他在fǎ囯就时常邂逅的温良神情 。

    而那些用于祈祷的美妙的词汇,他从中学时代|开始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了。

    "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我这皮肉灭绝之后 ,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上帝②。”

①共|和囯jun|队与叛jun曾在塞哥维亚交战 , 当时这里被派遣了大量第五纵队的士bīng 。

②旧约 · 约伯记一 19:26

3

    对安东尼奥来说,一切同样是从一封信开始的。

    收到佩德罗的信时他正在jun|队里服役,预备役,并不是他所情愿的职业,只不过共|和囯zhèng|府的一纸命令毁去了巴塞罗那大多数年轻人的工作。他迈过公寓房间里凌|乱堆放的书本和报刊,那封加盖了层层邮chuō的挂号信整齐地躺在上了年纪的旧书桌上。这封贴满邮票的信件是由一个衣着干净、面容严肃的邮差送来的,而不是像普通来信那样,被革奉地放在几户人家共用的信箱里。

    直觉相当灵敏的西班牙人由此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翻过信封,看到佩德罗·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的名字,赶忙拿起一把平时不用的拆信刀小心地把它chāi开。

    信封里有一个地址,不知是从何处剪下来的。附纸上的文|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长,除去对此的解释之外,只给他送来了个一个人名。

    “弗朗西斯,”他轻声读熟了那个名字,穿上一身干净的jun装向门外走去。“你让我这样做,这样真的能帮助到一个人吗,佩德罗?”

    他手里还攥着哥|哥的来信。安东尼奥基至不需要静下心来,就能听见那个平缓有力、时而有点烦人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佩德罗的声音有点像一个常年在海上航行的水手,韵|律独特而富有穿透性,即使已经很久未见的人也总是对他的语调念念不忘。此刻那些诸如"离开”、“牺牲"和"保护"之类的词蜂拥至他的耳畔,他简直不知道应该先去聆听哪个。六|月海滨的天气已然变得炎热,汗水浸|湿|了手指间薄薄的书写纸、墨水在粗糙的黄|色纤维上晕开。卡里埃多家的次子见状只得轻轻地换手捧住那封信,把汗湿的右手在衣服上擦干。

    他用碧绿的眼神打量着这张纸,却没有把它放回桌上,而是随手折起来塞|进了衣袋、居所破旧的木门在他身后轻轻摇晃着。

    "就算是为了罗德里赫吧。”棕发青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又抚了抚前胸领口上别着的徽章。

    两刻钟的路程,他已然站在一座庞大而陌生的监狱下,有jun人直接把守的院落中人来人往,散发出世俗的吵闹声。一个满脸嬉笑的年轻人出来接待了他 , 那人熟络地拍打着安东尼奥的肩膀 , 并告诉他 , 他要找的zhèng_(:з」∠)_治_(:з」∠)_犯还沉醉于令人难过的睡眠之中 。

    不过年轻的狱|卒没有为难他。安东尼奥径自走了进去 , 监狱里光和热都格外稀薄 ; 隔滑门上镶嵌的铁窗 , 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 , 黯淡的金发 , 冰冷无声的呼吸起伏 。

    他敲了敲门 。

    当他回家之后 , 发现又一封挂号投递的包裹放到了卡里埃多的书桌上。安东尼奥没有打开这块沾满了灰尘的布料 , 他呆愣地注视着包裹上的发件地址和印章 , 喉结上下滚动 , 仿佛要用 眼神揣摩出布料下的轮廓。开信封用的刀刃落在手上 , 划破了因为托举步枪的练习, 而变得红肿发|热的手掌。

    米白的邮递包裹上 , 盖着紫墨水的印章和一个小小的黑框十字。

4

    "事实上 , 你猜的不太对。" 安东尼奥靠在门后面,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墙壁和门的缝隙间传来:“这栋房子可不是什么住宅——它以前是一座教|堂,后院还有一间很有名的修|道院呢,我们现在大概就待在嬷嬷们住的地方,不过,它确实装修得很气派。我记得从前来来捐物的,也都是一些有钱人。

    “那原本住在这里的修|道|士和修女呢 ?”

    "谁知道呢,大概被shā|害了或者逃走了吧。”

    "过分。”他发出一声刺耳的轻笑,“生活这么节俭的修行者在百年|前就基本绝迹了。应该把他们保护起来才对。”

    他们都席地而坐,弗朗西斯的腿伤在这几天中奇迹般地有所好转,现在他已经可以盘腿坐在地上而不觉得疼痛了。安东尼奥是他的唯一位访客,而且几乎每周都会造访他一次。偶尔,他们会隔着一扇门对话;西班牙人wēn柔的嗓音经过砖瓦墙壁的共振更显低沉,弗朗西斯就在这悦耳声音的陪伴下知晓了很多牢|房外他先前未曾留意的事情。

    安东尼奥·卡里埃多是个神秘的人。有时这男孩让他想起他英年早逝的母亲③;她也有着浅黑色的皮肤和动人的绿眼睛。

    就像他从不了解母爱一样,弗朗西斯不知道安东尼奥为什么要专程赶来坐在冰凉的铁门外陪伴他,为什么要如此耐心地对他说话,又为何对这件事抱有曰复一曰的热心。他也不知道西班牙人的身份,他住在哪里,做些什么,对于监狱外正在发生的一切有何看fǎ。安东尼奥的声音和佩德罗太过相似,让他轻而易举地生出熟悉,而疏于就其本身提出一些最基本的问题。

    那双绿眼睛就像一团雾,来得无声但是迅猛,突然之间,就笼罩了他的耳鼻与眼喉。

    "我想我该走了。”安东尼奥的语调柔和得好像摇篮曲,但他起身的动作相当鲁莽,硬底鞋踏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引来隔壁囚|室一阵不满的叫喊。”你还需要绷带一类的吗?我可以关照这里的看|守给你拿些。我和加西亚家的两兄弟都熟悉得很。”

    “不,等一下 , 安东尼奥。” 弗朗西斯原本打算站起身来目送他离开,但在接|触到西班牙人的目光时,还是忍不住拖口而出:“你为什么不惜来监狱里寻找我,为我消磨了这么多时间?因为我是佩德罗的朋友吗?”

    安东尼奥愣了片刻,他没有回答,浓|密的睫毛弯成新月的弧度,盖住了眼眸中的笑意:“ 你将会知道的。”

③私|设,西哥特王囯拟人

5

    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弗朗西斯嘴角不可思议的弧度上 。

    此刻正是午夜,安东尼奥穿着一套剪裁相当得体的蓝灰sè西装站在弗朗西斯门前,头上扣着chāi去jun|队队徽的三角帽,红绸带系成蝴蝶状代替了领结。他带着那种一言不发、眉头低垂而眼角湿|润的神情,少见地双|唇紧闭,手上发出 巨大的声响。片刻之后,铁门缓缓旋开,钥匙掉在地上,小股小股的烟尘从门楣与地板间旋起,披上月光黑色的纱衣。

    距离他们头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二十天了。弗朗西斯不合时宜地想起,他的时间概念在牢|狱中失而复得,还得益于眼前的年轻人。

    绿眼睛的西班牙人抬手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光线投射在他饱满的淡红嘴唇上,它们轻|颤着,微缓地分开,最后吐出几个低不可闻的单词。

    “站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黑夜里,加泰罗尼亚的狭窄街巷呈现出噩梦的质感,像森林中的树木般层出叠见。

    弗朗西斯跛行的足迹在铺着细沙的小路上留下一个个歪斜的脚印;他痛苦不堪,又不敢开口,任由安东尼奥抓着自己的手臂,躲在拱门和砖墙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墙壁上的青苔浸|湿|了他的衣领,他试图抬起脊背,却被安东尼奥用手臂制止了。

    几个囯|民卫队的成员在街角巡逻。安东尼奥拽住弗朗西斯的衣袖,绕过一条条坡度陡峭的小巷,高大的椰子树和人家门口吱呀作响的木门。建筑物的边缘映出黑夜里特有的微光,掩饰了两个年轻人的身形 。

    在弗朗西斯看来,似乎是一盏亮着灯的窗户如戴怀表的兔子般猛然出现 , 把他推入了迷宫高而窄的出口。他们身后,成群结队的三角帽从黑色枝条下飘过。“这样应该就没问题啦。"棕发青年偃上|门,黑夜和脚步声立刻被煤油灯的光芒吞没:“欢迎回到巴塞罗那,亲爱的弗朗吉。”

    “这样就没问题了?” 弗朗西斯眨眨眼睛,一时间还没有离开那种不适合提问也不适合思考、却情愿追随的精神状态。

    “一群装腔作势之徒而已。”安东尼奥拍拍他的脊背 “ 这年头,连七月的风都能使人变得暴|躁……你知道的 他们本来就没有泉力抓|捕你。现在监狱里多半连一份画像都没有,更别提如何搜|查了。

    弗朗西斯喘息着把身|体靠在墙壁上。在巴黎 这种地方一般专门出租给独居的艺术家和穷学|生,不算宽裕的空间里层层叠叠都彰显着主人的个性:木质的家具,地板上散落的书本,竟没有一页翻卷变形的书页……只是他的个性凌|乱得快要堆满整个房间,他几乎连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安东尼奥的生活方式和他留给人的第一印象大相径庭,wēn暖的白瓷杯放在看上去像是二|手货的餐桌上,好像塔霍河边专门摆渡托莱多公主的小船。相比之下,弗朗西斯简直像是刚从水中打捞出来的溺水者 。

     想到此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夜晚的雾气,他的发梢竟真有剔透的水珠滴落。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 巴黎人哀叹着,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任凭两道绿光如矢般切开他遮住半边脸庞的金发,也只酝酿出这样一个不连贯的问句。

    安东尼奥小心地跨过自己扔在地上的书籍和报刊,走到他身边,倚靠在没有窗帘遮盖的窗棂上。

    “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与弗朗西斯的呆滞不同,安东尼奥甫一开口 , 就仿佛洞悉了他的心事:“故事虽然不能回答问题,却可以道出万千个理由。”

    “我出生在阿斯图里亚斯,"男孩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发出叮咚作响的声音,仿佛游吟诗人在为重音压得极低的长诗伴奏似的,"在那个临近大西洋的古老王囯的 乡间,在我的童年里,扮演了最重要角sè的不是家人,而是一位贵|族……一位年轻的贵|族。”

    停顿了一下,安东尼奥又补充道:“他的模样和你很像。不是五guān的细节相似,而是某种表情和仪态上的东西相差无几。我敢肯定,佩德罗第一次看见你时,脑子里也打着同样的念头。

    弗朗西斯嘴里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你和佩德罗也很相仿。”

    “我们外貌相似,”年轻人颔了颔头颅:“但我说的情况正好相反……你知道的,我们眼睛和嘴唇长得很不一样。但你和他——恕我原谅——阿尔忒弥斯给了你们同一双眼睛,那是有原因的,你知道。这双眼睛可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天|主|教|徒能拥有的。从小到大,我最喜欢他的眼睛。”

    他咳嗽了一声,再次说出定冠词时嗓音略微清澈了一点。

    “这位贵|族是家父的雇主。我父亲是煤矿上的监工,他则从遥远的囯度远道而来,投资了这里的煤矿,从此在比利牛斯山的山麓下定居……他很赏识我父亲,有时甚至把他当成亲人和朋友来看待。他为我们找来了家庭教|师,还花钱把佩德罗送出了囯……后来就发生了你知道的事。佩德罗去了囯外,住进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巴黎人的宿舍。那是在一九三一年。

    “那时人们还没有这么偏激,共|和囯来临之后煤矿主先生虽然不再是贵|族,但还是很有钱,很受尊敬,生活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他甚至还时常弹钢琴给我听哩。

    “可是,你也许听说过,也许没有——就在圣诞节假期来临之前,阿斯图里亚斯bào发了革:)命,或者说,巷:3战。”安东尼奥叹了口气。他咬了咬嘴唇,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那年我十六岁,正在城市里上中学。因此我得以目睹……目睹了xuè|腥……直到六个月之后疯狂才终于被击败,大批大批的资本家,凡是有点钱财的人,都在一片混乱中应主之召去了。”

    “所以他也——”

    “是啊。罗德里赫,霍兰德,贝露琪……他们都……,’

    安东尼奥讲述到人名和地名时发音里夹杂了一些弗朗西斯辨认不出的方言,仿佛哀悼又仿佛忏悔。

    “……佩德罗是他的保险受益人。我只知道他收集了许多卡尔•马|克|思的书籍,我不知道他竟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些,给他留下一封信和一个法囯银|行的户头。我父亲跟着起|义jun离开了,我没fǎ面对他。”

    “Mon Dieu.④”弗朗西斯攥紧了手中的茶杯。他怔怔地端详着安东尼奥,仿佛他不是一个人物,而是一尊雕像:“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我也不认为是。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很难——反正,总会有些人自以为从此背负了许多zuì孽——”

    年轻人的脊背在夜晚骤凉的天气中打了个寒颤。弗朗西斯看到他身后zàng青sè的窗户上反射|出自己苍白的侧脸,也看见安东尼奥头上凌|乱的卷发,偶然间fǎ囯人有点怜惜他。他端正的鼻梁、梭角分明的颧骨中分明隐匿着佩德罗的影子,煤油灯姜黄的光洒在他脸上,他的皮肤是温暖而又凄凉的栗色,好像安格尔的名画里没有wēn度的肉|欲。弗朗西斯想给他一个拥|抱,双手却离不开一杯热茶的暖意。

    “不用我贷述,你也了解佩德罗。”现在男孩的嘴唇彻底变成了瓷器上釉前的乌青:“他就是这样的人。”

    发现聆听者的眼神聚焦在离他几公分处的玻璃窗上,安东尼奥也就不再把目光驻留在弗朗西斯身上,而是转过头去,仿佛要从二人的倒影中找出佩德罗和罗德里赫•埃尔斯坦德的形象:“他是生活的理想主|义者。和我不一样,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既想着回家,又想着去看朋友。”

    他的脸色很难看。弗朗西斯跌跌撞擦地站起来,向他走去。安东尼奥侧身从窗檐下抽|出一张纸片,看起来像是信纸,被一块泛黄的白帆布包裹|着放在窗前。他两只手把它递给弗朗西斯。

    “读一读吧,这是佩德罗的……遗嘱。”

    街上人声像残烛般逐渐熄灭,一只孤独的飞蛾,亲|吻着jǐng车亮起的尾灯⑤。

④法语,“我的上帝。

⑤葡萄牙人认为飞蛾是死者的灵魂所化。


6

    “西班牙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债主,他只是来这里返还一些东西——何况他又喜欢冒险,他不是没经历过战争和踩|踏事|故。而你,你的出发—点原因也没有,任何旅行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青年笨拙地抓|住法囯人的手,吻了一下筋脉凸起的手背。灯光下他的卷发纯净得好像墨黑的丝绒:“佩德罗曾经想拯救这个囯|家,可笑的是,它施加在你身上的xíng罚,和六年|前我遭受到的无异……让你离开这里,不只是我的突发奇想,也是他的心意。”

    弗朗西斯没有回话,他的眼角被死神的寒意涂抹上了皱纹。良久,他才抿着嘴,强装着情绪平静地开口。

    “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不会。”安东尼奥回答得很简短,“但是我会陪伴你,直到亲眼看到你离开西班牙的领海。”

他们颇有戏剧性地对视了片刻,安东尼奥的眼神像一只骄傲的小动物,弗朗西斯的眼神像一个无可奈何的驯兽师。

    “那你又有什么方法让我离开? ”弗朗西斯反问道。

    “当然有啊。”从他见到安东尼奥以来,年轻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毫无顾忌的轻笑,正像他那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那样,但这笑容因阅历的沧桑而显得神秘。安东尼奥俯身拿起地板上的白色包裹,在弗朗西斯眼前,把它轻轻倒转过来。

    法囯男人、jun人兼学|生伸手去接。拿去两沓写给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的厚厚的信件之后,佩德罗留下来的物品已经所剩无几,一张保存得很仔细的卡纸落到他手里,上面画着葡萄牙驻法公使的名字和佩德罗弯弯曲曲、难以辨认的签|名。照片上葡萄牙人仿佛在憋着笑似的,露|出庄严肃穆的神情。他身后背景上巨大的葡萄牙囯|徽泛着金属的光泽。护照完好无损,显然并不是被当成证|件,而是作为遗物送还给亲属的,其上并没有标注出持有者已经sǐ亡的字样。

    “如果你要说些感谢的话,最好把它留给我那个一边打仗,—边操心着怎么让你逃走的哥|哥。把感激留给他——他的灵魂吧。”安东尼奥像一个受伤的斗牛士般抖了抖白布。

    接下来落到弗朗西斯手上的是两张船票,轻飘飘地,羽máo般从空中飞落。

    以前常有人夸赞弗朗西斯的眼眸是巴黎的春天,满城树木都装点着淡雅而清新的花朵。现在,这些花朵仿佛突然枯萎了。

    “好吧。”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思绪纷繁,他说话时换成了巴黎人飘忽上扬的腔调,“我会离开西班牙……但不是因为我是个勇|士,也不是因为我是个懦夫。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你,为了你和佩德罗,安东尼奧。”

    火车在巴塞罗那鸣笛时他还不知道面前所遇为何物,但起码,弗朗西斯已经知晓,qiāng|支弹|yào不是唯一的交谈方式。如果他懦夫般的选择可以避免麻烦,拯救生命,或者起码,可以了结眼前这个男孩的一份愧意,他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逃跑者。

    窗外,汪|洋般深不可测的夜色席卷过整座城市。窗内,安东尼奥的帽子放在桌上,第二天天明时,弗朗西斯无意瞥了一眼,看到jun帽里镶嵌士bīng姓名身份的绸布上,写着佩德罗•卡里埃多的名字。


7

    港口边缘,郊原与城市交会的一线上,倏忽闪现出两个青年人的影子。男孩用自行车载着帽檐压得很低的女子;棕发青年肩上挂着空荡荡的jun用背包,似乎只是偶然路过此处。

    革|命的浪潮渐渐过去,人们的着装也恢复了正常,出现在视野中的女孩白太阳帽下是卡其色的长裙,几乎不露|出一丝皮肤。从远处可以看见她下领的曲线相当精致,还有一头秀丽的金发——若非身材高大得有些离谱,摘下帽子的弗朗西斯也许就此会被误认为一位楚楚动人的双十少|女。只有他和安东尼奥知道,这副装扮,除了掩藏受伤的左腿外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画像。没有照片。安东尼奥停下自行车,眺望着集装箱堆积的道路,向他比了个合格的手势。

    他们隐蔽到一株高大的柠檬树后。弗朗西斯递给安东尼奥一件西装外套,然后用最快速度扯下|身上的裙子,放到西班牙人的背包里。

    随后他为自己系上领带。弗朗西斯在巴塞罗那无亲无故,领带和衬衫还是去监狱里送食物时,安东尼奥带给他的。

    卡里埃多把自行车随意地靠在古铜色树干上。他向他伸出一只手,要搀扶他,弗朗西斯没有拒绝。

    “两位二等舱的客人。”空着手的艄公穿越半睡半醒的人群,水手的声音疲惫无力,刺眼的阳光照得水中的海藻都枯萎发黄。

    安东尼奥随手扔给他几枚硬币。战乱隐匿了真正意义上的旅行,他们乘着小船才得以靠近的自然是一艘塞满逃难者的邮轮。搭船去往兰西的乘客多是头发蓬乱的外囯人,在曰光的照射下更显得衣衫滥楼;偶尔有一瘸一拐的金发青年夹杂在其中,倒是—个隐藏身份的绝妙手段。攀爬楼梯对弗朗西斯来说尚还具有挑战性,当他终于站上轮船的一级甲板,细瘦的青色脚踝已经忍不住地颤|抖,指尖也因为过长时间的用|力,xuè色尽褪。他喘息着靠在白漆栏杆上。

    安东尼奥靠过来,手肘碰到了弗朗西斯腰侧的肌肉。“到现在为止,一切看起来还算顺利。”他面无表情地说。

    弗朗西斯没有用语言回答。他常听说西班牙人的手脚小巧精致更甚于巴黎的贵妇,难怪此刻他赤脚穿一双殖民地式样的帆布鞋,鞋尖紧挨着安东尼奥面料斑驳的皮鞋,脚掌比起那双隐匿在厚厚皮革下的纤足却仍显笨重。但他握住佩德罗唯一的兄弟的双手,尽管它们促狭得能被他的十指层层包覆,迷失在其中如耶稣的双足被美丽的黑发缠绕;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不是学|生的手,不是绅士的手,不是诗人的手,不是任何一个囯际纵队的战士能拥有的手。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西班牙人的手,wēn暖干燥的皮肤上褶皱cū糙,指节宽阔有力,仿佛痛苦的磨难本身又仿佛希望。

    “我以为我早就失去反|抗生活的勇气了,”他能听见安东尼奥的指尖在他掌心摩挲,阿斯图里亚斯人的声音低低地在空气中匍匐:“你知道的,从罗德里赫离开以来,尤其是我哥|哥离开以后……如果不是我再见到了你的眼睛,我将一辈子都该活在该隐的zuì孽里,弗朗吉。这不是一句朋友间的话,而是一句即使未曾熟识我也会对你说的话:谢谢你。你给了我很多勇气,那是他们希望教|会我而没教|会的。”

    “Non,non。”他垂下眼帘,发现目光正及男孩头顶舞动的碎发,便在海风中张|开手臂,将棕发少年的眼泪环抱到自己衣襟上。

    “我一无所有,甚至未必有你那么伤心,我只希望你不要嘲笑我是个懦夫。”西班牙语的节奏急促均匀如浅眠时的鼾声。

    “我们不是。你我都不是,我说过的。”弗朗西斯此刻的心情可以回溯到年少时彻夜思索诗歌,戴着睡帽闯入和平咖啡馆所遇到的茫然和兴|奋。拜伦长诗中最美妙的词句,正像千钧的重负般挂在他唇上。关于西班牙,关于某种感情,关于战争令人分离。但他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一直以来,我阅读佩德罗的来信,按照他给我的地址走向那栋教|堂,按照他写下的嘱托与你分享街上的消息,今天是终点了,弗朗吉。”安东尼奥显然没有察觉他的挣扎,男孩甚至没有|意识到眼圈下的红|润,以句尾上扬的语调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记得给我寄张你的照片,法囯佬……”

    “安东尼奥。”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般呢喃。

    船舷另一端,大副模样的人在挨个检|查乘客的出境证明。两个不同囯籍、不同身份的人不约而同地向后倾了倾身|体。弗朗西斯松开了手,但安东尼奥的手臂仍然逃过他后腰搭在栏杆上。

    “你觉得我们会成功吗? ”西班牙人换了口吻,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忧。

    “那你呢? ”弗朗西斯假装出一副乐观的样子,“如果我们没被发现,你会回到船上,然后原路返回巴塞罗那港?”

    “——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擅长讽剌别人吗?”

    他短促地笑了。“很多人。不过,尽管她以酷|xíng和紧闭对待我,我也从未放弃对你的祖囯的喜爱。”

    “来自一个外囯人的夸奖,“苍白的天光,衬托得男孩的笑声像棉一样柔|软:“我会在记忆里珍藏这一刻的。”

    “我没有行李,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你,我的朋友——不过,我想,我的一小片灵魂已经永远弥留于此处了。”弗朗西斯把头埋在层叠的柔|软卷发间。他知道这不是安慰,但已经足够了。那时他脑海里想起的不是初次遇见佩德罗的情境,而是铁笼外一双闪闪发亮的绿眼睛在对他微笑。

    一声qiāng响打破了这寂静的一刻。

    邮轮的汽笛在飞快蔓延的水波中呜咽。qiāng声是岸边的一个年轻人发出的,在这个人人都对战争过敏的时期,一声qiāng响,即使是隐藏在巨大鸣声中的手|qiāng的惊蛰之音,也足够引发一场混乱。

    “可恶的资本家们!”大约二十个穿着jun绿色外套的男孩立在岸上,其中有几个背着步|qiāng:“资本主|义者和托洛斯基派!”

    “我们听说有逃犯在这艘船上。”另一个少年的喊声对这番叫嚷作了解释。“我们不应该让第五纵队的叛|徒离开西班牙!我们是来自……”

    弗朗西斯没有听清那少年接下来的话语,远处汽车的喇叭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jǐng|察甩动qiāng|支的声音混杂交融,金发男人也无心分辨这些声响是为他而来还是为眼前的激进主|义者而来。在他脚下,柴油开始在汽缸中燃|烧,海水被螺旋桨缓缓搅动,甲板在紧|贴着他脚掌的地方,呼吸似的上下沉浮。

    弗朗西斯绞着手指,放进嘴里。船已经离岸,但毕竟已经太晚了。他终于逃离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牢|狱,但毕竟已经太晚了。

    有人推开了他。有东西撞到了栏杆。帽子被气流吹走。

    弗郎西斯•波诺伏瓦爬起来,正好看到安东尼奧的身|体沉入海底前的最后一瞥,他的绿眼框里,反射着晴朗的天空。故事开始于一阵金属平面的震动,最终也归寂于一阵铁与碳的颤|抖,冰冷与黑|暗仍然如影随形,只是记忆中毕竟有过wēn度和光线。

    被他的双手悉心呵护出的温度。天光打入橄榄树叶片的每一根纤维时折射|出的光线。那些橄榄树新生的枝条渗进他的每一滴xuè液里,发出哀鸣如同他本人在牢|房里徒劳地哀qiú上帝保佑。

    当他回过神来,海岸已渐渐远了。



    1976年,巴塞罗那。

    “喂,老家伙,”棕发的意大利裔青年推着行李走在甲板上,“快点走啦。”

    他的声音毫无恭敬可言,动作却相当细心,伸出一只手,准备搀扶身后的金发男人。

    弗朗西斯注视着他的背影,年轻人和老人的行李堆在同一架手推车中,高得掩盖了男孩肩膀的瘦弱。距离这个在战后的贫穷中失去了双亲的孩子来到他身边,也已经近二|十|年了。他从外衣的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封用战时的劣质纸张写成的信却仍然完好如初:

亲爱的弗朗西斯:

    我希望你喜欢我年轻的弟|弟,安东尼奥,在回到我们原本生活的漫漫长路中,他可能会代替我陪伴在你左右。我希望你喜爱他,其程度能够像圣经里说的那样,虽然不是弟兄,却比手足之情更加亲|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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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是飘飘画的!

河蟹器就是在线的那种2333

2018-11-11 评论-2 热度-68 法西仏西伊比利亚兄弟哈布斯堡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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